沈建荷(音)工作的服裝廠在意大利托斯卡納地區的普拉托,當意大利警方查封這家服裝廠時,沈建荷不僅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居所。
這家服裝廠是普拉托的中國移民開設的,主要為意大利和歐洲的快消時尚公司生產廉價服裝,這樣的服裝廠在普拉托有近5000家。
沈建荷是四個孩子的母親。白天,38歲的她在這家中國服裝廠里縫制褲子;晚上,她就睡在工廠里一個木制衣柜后面的石膏板隔間中,直到警察在12月一個寒冷的清晨來到工廠。
警方在行動中查封了工廠,沒收了25臺縫紉機。
普拉托當地政府正著手打擊蒸蒸日上的制衣業,但這一行業充斥著非法活動,而且工作條件十分惡劣。
在一堆布條、剩飯和晃晃悠悠的電纜中放著沈建荷的東西:一件粉色的嬰兒外套、一個藍色童凳和一臺筆記本電腦。她把這些東西塞在一輛小貨車里準備運走。
沈建荷淚眼婆娑地說:“我還有什么選擇?”
歷史上,普拉托是意大利服裝業的中心。普拉托在不到20年的時間中成為了歐洲范圍內最大規模的中國制衣業集聚地。
5萬多名中國人生活和工作在這里,生產出標簽為“意大利制造”的服裝。即便貼有這種標簽的服裝屬于時尚業低端產品,也依然區別于那些中國本土生產的服裝。
在某種程度上,普拉托的中國社區十分成功,而很多意大利企業卻未能存活。意大利經濟在過去十年中幾乎沒有增長,且剛剛從衰退中復蘇,部分原因就是很多小制造商無法在全球舞臺上競爭。然而,普拉托還是非法活動的中心。普拉托的很多人說,這是全球化偏離軌道時出現的一個副產品。
根據當地政府的統計數據,普拉托有多達三分之二的中國人屬于非法移民。普拉托負責安全的市議員Aldo Milone表示,普拉托大約90%的中國工廠都以不同方式違反法律,而這其中幾乎所有的工廠實際上都是中國人租用意大利人的樓舍開設的廠房。
這些違法活動包括使用從中國走私過來的布料、逃稅以及完全違反健康和勞動法。本月,一場大火造成7名在車間紙板隔間中熟睡的員工死亡。檢方懷疑這是電爐引起的一場火災。
意大利官員承認,他們未能有效打擊不斷增多的非法行為。
普拉托市長Roberto Cenni于2009年上任,他承諾要整頓該地區。Cenni表示,他自上任起一直在加大檢查力度,但依然只有很少一部分工廠處在常規監控范圍內。
他說:“我們沒有能力抗衡這個非法體系。”稱普拉托只有兩名勞動監察官。
有些案件中,本地官員也難辭其咎。普拉托檢察長Piero Tony本月下令逮捕了11名嫌犯,其中包括一名簽發虛假居住許可證的市政廳雇員,此人自5月起給300多中國移民發放了虛假居住許可證,每份收取600-1,500歐元。
激烈的競爭
普拉托絕大多數的中國人來自浙江溫州。他們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涌入普拉托,在意大利人的紡織廠上班,并很快掌握了整條生產鏈。
意大利雇主協會(Confindustria)地方負責人Andrea Cavicchi表示,中國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為普拉托的地方制衣手工業者敲響了喪鐘,因為歐盟為保護制造業者所設立的貿易壁壘在逐步消除。為了抗衡更廉價的外國進口服裝,生產高質量成衣的當地企業開始削減崗位,中國企業家開始承租意大利人的廢棄倉庫,設立自己的工廠。慢慢地,普拉托的中國人就以快速、高效以及高生產力擊敗了意大利本土企業。
現如今,這些中國企業向整個歐洲大陸出口數以百萬計的低端服裝,一件女式棉襯衣的售價不足2歐,一件外套只賣12歐。
Cavicchi說:“2001-2011年間,普拉托的意大利服裝業出現逆轉,勞動力減半。但現實是,我們不能責怪中國人。問題在于我們的勞動力和能源成本意味著我們不具備競爭力。”
“速度很關鍵。3天時間里,他們就可以生產出數千件服裝,最后的結果當然也很完美。”
在普拉托城墻外,彼斯道耶哉(Via Pistoiese)已經成為了繁華的“唐人街”。街上到處是中國餐館、理發店、學校、旅行社,還有在公園里練太極的年輕人。
很多年來,普拉托當地政府并沒有對日益擴張的中國社區采取任何措施,因其推動了當地經濟發展。普拉托Iris研究所的移民問題研究員Massimo Bressan表示:“當地人都心照不宣,因為中國人帶來了大量財富,幫助緩解了全球金融危機對該地區的沖擊。”
當Cenni就任普拉托市長時,他承諾要恢復普拉托的法制。除了加大對制衣廠的監管力度外,當地政府還提高了贖回被沒收機器的費用,并推出一項規定,即倉庫在未達到安全規定標準前不得使用。
但問題在于,60%的中國工廠只維持兩年,然后為躲避稅務機關的檢查而關門,并以其它名稱重新開業。市議員Milone表示,被警方發現的非法移民被要求在五天內離開意大利,但沒有辦法能確保他們真的離開。他說:“這是個笑話。”
此外,很多非法移民通過三個月旅行簽證抵達意大利,但他們會在意大利停留多年,直到賺夠錢才返回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