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皮布是‘黎族服飾始祖’，它不僅是4000年黎族史的最有力見證者，也正是因為有了它的存在，才印證著人類服裝從無紡布到有紡布的偉大歷史轉(zhuǎn)變。”一位專家告訴筆者。
“婦人服緦緶，績木皮為布，陶土為釜”，這是元代馬端臨《文獻通考》記載的當時黎家百姓生活的場景。這其中提到的“績木皮為布”指的就是樹皮布。
“它是一種無紡織布，使用在麻和木棉纖維之前，是當時古代海南的少數(shù)民族以植物的樹皮為原料，經(jīng)過拍打技術(shù)加工制成的布料。”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鄧聰教授指出，樹皮布又有多種稱謂，例如榻布、答布、都布、納布、楮皮布、谷皮布等等。
古老技藝歷史傳承堪憂
“樹皮還可以做衣服嗎？從來沒聽說過。”“聽過用草或樹葉做成的裙子，但從沒聽過用樹皮做的衣服，那樹皮怎么割下來啊？”“海南有這種東西嗎？我是地地道道海南人，怎么從來不知道有樹皮布呀！”
筆者在海口市龍華鎮(zhèn)采訪了當?shù)氐囊恍┐迕瘢麄兇_是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海南人。然而當被問起樹皮布的時候，卻滿臉的新奇和疑惑。
就在筆者一臉失望之時，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我知道樹皮布，小時候我還見過呢。”循聲望去，只見這時走過來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農(nóng)民，扛著個大鋤頭，褲管挽倒了膝蓋。
《中國纖檢》特約筆者當即來了興致，便向他打聽起來。這個農(nóng)民姓周，龍華鎮(zhèn)人，世代都生活在海南。在他很小的時候，清楚的記得在他爺爺?shù)姆块g里掛著一件用樹皮布做的衣服。周先生回憶說：“當時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偷偷拿來玩，還被爺爺拿著棍子追出去好遠呢。”筆者很耐心的聽著，就連周圍的村民也跟聽新鮮似的，聽得很帶勁。
根據(jù)周先生介紹，筆者了解到，古代由于瓊州海峽地理上的阻隔，黎族與大陸地區(qū)的文化經(jīng)濟交流被切斷，加上當時紡織技術(shù)低下，而樹皮布的制作既簡單又經(jīng)濟，于是這種布得以成為黎族祖先御寒蔽體的“寶物”。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樹皮布的時代已然過去，然而遺留的卻是黎族人仍然最鐘愛簡陋的織機。傳承千年的制作技藝雖已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但關(guān)于一棵樹如何變成一件衣服的故事，仍然是那樣的神秘和離奇。
制作工序繁瑣的“祖先衣裳”
“從沒親眼看到制作樹皮布，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人知道這門手藝。”從周先生口中我們了解到，即使他看到他爺爺房里有樹皮布做的衣服，但他爺爺并不會做，衣服也是無意間得到的。那么到底還有沒有人會這門手藝呢？
樹皮布起源于黎族百姓家，位于海南中南部的黎族集聚區(qū)，包括三亞、五指山、東方等市及瓊中、保亭、陵水、樂東、昌江、白沙等縣。在筆者的調(diào)查采訪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即使知道有樹皮布這種無紡織布存在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何況制作樹皮布了。“我們不妨試試吧，所謂的樹皮布，無非就是把樹皮割下來縫制成衣服嘛，應(yīng)該也不會很難。”一村民建議，這時又有其他幾個人響應(yīng)。說干就干，大家紛紛回家拿工具。
大石頭、鐮刀、鐵塊、鋸子……工具準備齊全后，大家選定一棵樹，鋸下其中的一段。然后敲打樹皮，三個人不停地用手中的工具敲打樹皮，為的就是使樹皮和樹干分離。可是事與愿違，綠色的樹皮已經(jīng)被敲打的傷痕累累了，樹皮和樹干還是保持原狀，絲毫沒有分離的跡象。幾個村民扔下手中的工具，喘著大氣告訴筆者：“算了算了，這也太難了，幸好我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
制作樹皮布的實驗就這樣宣告失敗了。沉下心來想想，現(xiàn)在有這么多工具、人力都難以將樹皮扒下，而在當時那樣的一個社會背景下，沒有很好的勞動工具，僅用石拍這樣簡單的工具就完成了樹皮布制作的繁瑣工序，扒樹皮、修整、浸泡、脫膠、漂洗、曬干、拍打成片、縫制。由此可見當時黎族村民所擁有的勤勞和智慧。
樹種普遍讓技藝得以延續(xù)
“樹皮扒不下來，可能是樹沒選好。當時那些黎族村民可能是經(jīng)過長期試驗，選擇那些容易扒皮的樹作為原材料。”村民們都這樣認為。制作衣服離不開布，制作樹皮布同樣也離不開樹。那么在當時，黎族村民制作樹皮布的樹到底有哪些講究呢？
海南省屬于熱帶地區(qū)，其氣候條件適合樹木的生長。這為黎族人民制作樹皮布提供了良好的原材料資源。在當時，樹皮布應(yīng)用非常廣泛，人們用樹皮布縫制成帽子、枕頭、被子、上衣、裙子等生活用品。可見，制作樹皮布的樹應(yīng)該是普遍存在而且是容易得到的樹種，否則，人們就不可能制作出那么多生活用品，這項樹皮布的制作技藝也不可能會得以延續(xù)和發(fā)展。
在當時的黎族地區(qū)用于加工樹皮布的樹種很多，如厚皮樹、黃久樹、構(gòu)樹等，其中構(gòu)樹是應(yīng)用較為普遍的樹種之一。原因在于構(gòu)樹在海南分布較廣，而且生長快速，能夠滿足人們制作的需要。而且該樹種具有長長的纖維，韌性極強，相傳蔡倫就是受到構(gòu)樹制作樹皮布的影響才發(fā)明了造紙術(shù)。在當時，黎族村民大多生活在偏遠而且封閉的山區(qū)，毒蟲蛇獸隨處可見，聰明的黎族人發(fā)現(xiàn)并制作了可以護衛(wèi)身體的衣服，這種衣服便是用“見血封喉”樹制作的樹皮布。這種樹制作的樹皮布，經(jīng)久耐用、白凈，而且汁液具有極強的毒性，黎族人便是借助它的毒性來防蟲。值得稱贊的是，黎族人竟然找到了防毒解毒的方法。相傳，“見血封喉”樹還用于戰(zhàn)爭時期制作弓箭，也是借助其極強的毒性。
將“樹皮布文化”發(fā)揚光大
現(xiàn)在，我們走進黎族人家，可以看到它們?nèi)匀挥米詈喡墓ぞ摺⒂米钋趧诘碾p手，織出色彩絢麗的黎錦，它是黎族傳統(tǒng)的棉紡織手工藝品。而我們不敢想象，這些燦爛的黎錦文化卻與樹皮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黎錦是在樹皮布應(yīng)用一千多年后進入黎族百姓日常生活的，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也許人們會覺得樹皮布代表的是落后、是野蠻，用它來做衣服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恰恰相反，樹皮布正是人類文明進步的象征。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鄧聰教授《海南島樹皮布的幾個問題》引用奧地利學者RobertvonHeine-Geldern1920年發(fā)表的意見說：“東南亞蒙古人種諸民族最古老的衣服原料，其本來都是樹皮布，其后才被紡織布料所取代。”用樹皮布做衣服，已經(jīng)成為黎族人民對人類社會的偉大貢獻，因為只有樹皮布才能證明，人類的衣服是從無紡布到有紡布的發(fā)展的結(jié)晶。雖然在當今社會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樹皮布已經(jīng)失去了其使用價值，但它在人類歷史上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2005年，“黎族樹皮布制作技藝”成為國家非物資文化遺產(chǎn)。這就意味著黎族的傳統(tǒng)文化得到了國家的肯定和重視。但值得遺憾的是，很多人竟然還不知道海南黎族人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樹皮布。
相關(guān)鏈接：樹皮布的傳承價值
樹皮布是具有世界性影響的重大發(fā)明，穿用樹皮布做的衣服，不是野蠻落后的標志，而是文明進步的象征。樹皮布在人類學及文化史上有著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因為只有樹皮布才可證明，人類衣物從無紡布到有紡布的發(fā)展過程。用樹皮布制作衣服，是黎族人民對人類社會的偉大貢獻。
但是，在近半個世紀以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海南島上的樹皮布及石拍由生活中消失，而進入了博物館。更為遺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國內(nèi)很多人，尤其是青少年，竟然不知道海南黎族人民這一具有世界性影響的重大發(fā)明。在黎族地區(qū)，年輕一代已不知樹皮布為何物。因此，對于樹皮布制作技藝的保護和發(fā)掘整理具有重要意義。
在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簡陋的文化館里，陳列著一件收集于解放初期的用樹皮布制作的樹皮被，上面落滿了灰塵，蟲蛀斑斑。由于缺乏文物保護資金，不能建成一間像樣的文物陳列室。如果保護不善，樹皮做成的東西很快就爛掉，對樹皮被和樹皮衣的保護迫在眉睫。（中國纖檢）
